不安寧的值班夜。

  雖然追本溯源起來,有很多可以改善的部份,然而,最令人不捨的是,我們原本可以早點避免這些煎熬的。

  全身黃透透、每週一三五洗腎、總是覺得渾身不舒服的阿公,住了院。原本都還可以吃東西,甚至有一些反應。有一天我去看他,意識已經很難維持住的他用口齒不清的台語說:「小姐啊我不是故意對你兇的,我真的不舒服,拜託妳幫幫我。」我說我會盡力,但是已經肝衰竭的阿公,我只能祈求他不要太不舒服。
  週日晚上開始躁動嗜睡的阿公,已經快要叫不醒。解了黑便,喊著肚子不舒服。覺得有異狀的我,和學妹及護士同事們一起做了一些處理,放了中央靜脈導管輸血輸冷凍血漿打止血針、放了鼻胃管。當時陪在他身邊的阿嬤已經快要崩潰了,好似她這一輩子從未經歷過一般的害怕... 不停地說自己心臟很痛,說不要再跟我講那些了,說都是吃了什麼藥洗了什麼腎才害他變這樣...
  或許我應該更警覺地早些請家屬做出是否放棄急救的決定(兒子說明天再決定,就回家了)。凌晨三點半接到Nurse學長的電話:沒心跳了,猛地驚醒。衝到病房時,看見阿嬤縮在病房外的走廊角落,一邊發抖一邊哭著打電話;Nurse們正很強悍地心臟按摩、打IV、準備DC shock。反倒是我突然不知道能做什麼,一問才驚覺得趕快找總醫師來。

  強悍的大家,抽血的抽血,插管的插管,心臟按摩的按摩,給氧氣的給氧氣,打針的打針。甚至也沒有全院廣播call for help,我們內科大樓值班的人就把急救處理完了。或許也要歸功於小夜時就先做了一些處理。
  當我跳上去做心臟按摩的時候,腦袋是空白的。為什麼一個可以好好走的人,現在要被這樣壓胸?
  家屬們趕到了,把阿公送進加護病房。家屬既崩潰又不想接受現實地等待奇蹟。

  一早晨會,是被電話叫醒的。晨會的大腦都在空轉。結束晨會,主任來查房。主任笑著跟我說:昨天沒有什麼休息唷。我說還好啦。因為主任在今天早上六點多也收到病人急救的簡訊了。
  後來我們一起去加護病房看阿公。中途等電梯時,主任說:每次遇到這種事情,都會讓人很想要退休;說不要太投入,又不能不跟他們搏感情。真的不知道為什麼一個人要承擔這麼多生死,真的是承受不住。有什麼理由可以讓我們還有動力支撐下去呢?
  我笑著說:或許就像主任上次說的--如果把這個病人交給其他人照顧,寧可自己照顧吧。

  當了幾十年的腸胃科主治醫師,每個月、每年都會面對病人死亡。但那些生死,無形中都成為了自己的擔子。能不擔嗎?又要怎麼卸下呢?
  其實當場原本很想說:因為 神揀選了你啊。

  從實習至今,身邊的朋友、弟兄姐妹的家人,以及自己的照顧的病人,許許多多面臨了死亡關卡。渺小的我,發現對於面對死亡,仍舊有那麼多的人既懼怕又無助。
  能不能從現在開始,我們就認真地學習死亡、認真地活在當下呢?不要有任何遺憾和抱怨,不要有任何卸不下的包袱...

  我,感謝 神,讓我這麼接近死亡現場,以至於更加了解生命的珍貴。也讓我為許多的生命禱告、哭泣,讓我明白擁有 神的信仰是多麼值得感謝。如果有一天,我看見一個生命微笑地離開肉體的捆綁,打開內心迎接美好的新世界時,我更會痛哭流涕地無法自己。如果我們終於了解生命、真理與愛,願那所有一切的事情都不再重要,而是唯有 神。
  主耶穌,真的很愛你唷。我們每天一起加油吧!剛剛想哭的時候也有您的安慰,很感謝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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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psyssn316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